緦可

任世间万点繁华,未及你唇角一粒朱砂痣……

最爱万人齐着眼,看侬亲手挽郎行

最爱万人齐着眼,看侬亲手挽郎行——[叁]

易先生不是第一次见令小姐哭,次次都难免不为她泪中的心酸而唏嘘,这次,似乎更甚,浸透他衣衫的泪水仿若渗进了他的心,难受,溺水般难以呼吸。

终了,思了又思、想了又想的易先生还是控制不住的附上了她的背,生涩而毫无节奏的拍着令小姐的背,似乎得到安慰的令小姐才逐渐停止了哭泣,却依旧不肯撒手的环着他。

“还疼吗?”手抚上他腰间的那个伤疤。

他摇摇头。

“还疼吗?”手碰到他右臂的那个伤口。

他摇摇头。

“还疼吗?”手移了移停在他背后的那个疤上。

他摇摇头。

“还疼吗?”又向左缓缓滑行了两分是又一个痕迹。

他摇摇头。

“还疼吗?”向上摸去是他右肩上的那个疤。

他摇摇头。

“还疼吗?”另一只手附到他胸前,感受到了他真实而强有力的心跳。

他摇摇头。

“这里呢?”背着光看不见他的脸,犹豫了几分又向他脖子上溜去。

“都没事了”,他的声音有着颤抖,但因为嗓音过于低沉和沙哑正好掩盖了那几分莫名的颤抖。

令小姐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脖子,却没能一下摸到那条疤,在他脖子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遮挡着,她不由得好奇。

“怕吓着人所以常挂着条毛巾,还是别看了。”其实,更怕吓着她。

她蹙了蹙眉,抬首看他,虽看不清什么却能感受到他也是切切的注视着自己的。

“我不怕。”刚哭过还带着浓浓的鼻音,随即似乎是觉底气不足又补了句,“我什么风浪没见过!”

这话深深的戳中了易先生的心,从前,她也经常说这话,他只能听着,无力也无立反驳。

“令小姐以后不用一个人撑着了……”话未完,也许不知道如何出口。

令小姐深深看了他一眼,明白他的意思,但他既然不说,她也是不会去追问的,伸手就去开灯。

他来不及阻拦,大概真如令小姐所言,身手差了很多。

漆黑的屋子一下被光亮笼罩,他们都皱着眉眨了眨眼睛,这灯光太耀眼了。

但很快令小姐就定睛于他,鬓角的白发很刺眼,面庞消瘦了,脸色太疲劳,只眉宇间的英气依旧藏不住,再看去,他的运动衫的衣领竖着,还掖了条毛巾,怪不得刚没摸到。

他也仔细打量着正在认真检视自己的令小姐,比起那次见到面庞更是从容了,不由得放心的勾起了唇角。

细细看时,是瞧得见隐约露出来的一截紫红中泛白的伤痕的,令小姐突然不敢看了,怔着直咬唇。

“若是令小姐恼我,可别这时候生气。”她这个样子,易先生只得挑些其他话分散她注意力,“大晚上的生气对身体不好。”

她还咬着唇盯着那隐约的伤疤,不说话。

“大概就是因为怕令小姐恼我才不敢去见你。”他又兀自说着,殊不知这话恰好触碰了她的心坎处。

原本怔住的令小姐听闻这话心里莫名升起些委屈,沉默了片刻,盯着他脖子,悠悠出声,“知不知我多挂着你……”

“令小姐也不需要我保护了。”心里太沉重,所以面色只得故作轻松,“所以我失业了嘛!”

“我当你是一家人的。”依旧没抬眼看他,心里滋长了些怒意。

这话她以前也是常说的,听来很温暖,从前是,现在也是,以至易先生听了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她早知道他只会默默听自己训,但也没停止继续自己的话,“你还说了要陪我住在大屿山的。”

“令小姐身边有很多人陪伴。”其实他不是这样想的。

因为那时候由不得他想怎样,被金天的人带走,没杀死他却囚着他治疗,大概所有都是为了让她看着身边的人离开来打击她,可是后来他醒了,她却有了自己的生活,没了从前的戾气,似乎也没了他的位置,或者他的确正式失业了,所以从她的生活中“死去”看来是最好的选择。

“可是你答应了我的!”几分怒气溢于言表,抬首盯着他的眼睛更是显了几分从前的神色。

易先生愣住了,这个眼神,他似乎又看见了从前的令小姐。

她紧紧看着她,继续追问,“从前易先生答应了我的事从不食言!”

“我……”他整个人都逐渐黯淡了,有些心酸,或者不甘,慢慢解下脖子上的东西,“我也不是从前的易先生了……苟且偷生的人不敢再轻易答应令小姐什么……”

那渐露出的狭长的疤痕着实是吓着令小姐了,知道他为保护自己身上早布遍疮疤,不过,这却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见,心里突觉沉默,脑子里又像是魔咒般一遍遍回放着他刚才的话,紧闭着眼摇摇头,仿佛要挥散那些魔咒,低声自言自语着,“你是易先生!是那个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易先生!”

易先生到底是再硬的心也忍不住了,薄雾已经笼上他一对双眼,正了正色,看了看她,手就向她伸去,却还是停在她肩膀处,没有落下也没再有其他动作。

“是不是还要走?”他虽然来了却又不敢见她,分明是早有打算。

他不知道怎么回答,尚悬在半空中的手倒是终于落下在她肩头,乱了章法的拍了拍。

走,是要走的,只是计划始终不如变化,如今……还能放心的走吗?

不走,今后又当如何,令小姐的身后早就不需要时刻追随着的易先生了!

不说话,在令小姐看来,是默认了,长长的叹了口气,想把心口堵住的那口气舒出来,终不得,仍觉胸闷气短,眼中怒意还没消,又平添几许哀愁,“既然这样,又来这里做什么……让我只当易先生的的确确是死了,不好吗……”

“对唔住!”世上有千千万万言语,他偏偏挑了世人最不想入耳的那句。

“从前只有阿熹、阿烈他们同我说对唔住的。”易先生从来不会,他只说会保护她。

易先生无力反驳,现在他还能说什么?“夜了,休息吧。”

“知道你会来,今晚我没吃安眠药……”,寻了他的眼看去,淡淡笑了下,掩不住的苦涩,“我应该吃的。”

床侧桌上确实放着未饮的水,几粒药散落着,易先生不敢移开看着她的目光,暗暗生发缕缕愁闷,以前令小姐没有吃安眠药的习惯的。

侧头逃离他的目光,缓步朝床边走去,笑着自言自语,“吃了又有什么用,每晚不还是走不出停车场……”

“别吃了!”他从未悖过她的意思,这次却不知为何。

疾步走过去夺过令小姐手里的药,看着一脸固执的她,似是重大仪式般一把胡乱地抱紧了她,让令小姐一时都呆住了,只不过,没几秒就伸手要推开他。

易先生或许从没这么紧张,心都要扑出来了,所以也感受不到她的推搡,有些过于冲动的话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蹦了出来,“我想陪着你……我放不下你……”

只是,出乎所料,她听着这话几乎是使出全部力气推着他了。

是他要走的,是他不要回到她身边的,如今又来撩拨,是做什么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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